(南方都市报)    宋以朗:书房忆故交     采写:陈晓勤 摄影:廖伟棠    2010.10.10


客厅书柜藏有钱锺书、夏志清、张爱玲等人的书,以系列收藏为主。


钱锺书赠宋淇的《围城》,上面写着“梯兹畏友惠存”。


《人人文学》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由宋淇及其友人创办的文学杂志。


张爱玲赠给宋以朗母亲邝文美的《红楼梦魇》,写着“To Mae and Stephen”,落款“Eileen”。书的左边写着“爱玲改写”,每当张爱玲看到书里的句子有问题,她都会小改一下。

  宋以朗

  1949年生于上海,1978年于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博士毕业,2003年回港。香港知名博客“东南西北”创立人。在美国获得统计学博士学位,曾任全球第二大统计公司的顾问KMR。现是张爱玲文学遗产执行人。

  准确来说,宋以朗的书房有四间,除了在香港加利多山住宅里的三间外,还有一间在美国的公寓,装着两千多册图书。加利多山的住宅,是有五十多年历史的老式豪宅。一进门,目光所及,全都是书。在客厅一侧,有四个三米高的大书柜并靠在一起,占据了整堵墙;客厅的另一侧是张爱玲书籍专柜;另外两个房间都有大小不一的书柜。按照不同的类别,书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书架上。

  名家签名书堆满书柜

  客厅里的藏书,大部分是宋以朗父母宋淇、邝文美生前收藏的。书柜中放着大量张爱玲的签名书,是送给宋淇及邝文美的,除此之外,张爱玲身边的一些小物品,如照片、美国绿卡、签符卜文等,藏在一个个墨蓝色的盒子里,摆在书柜的最上格。另一个玻璃书柜里,装满了张爱玲各种作品的手稿。宋以朗用透明薄膜纸将手稿一页页隔开,存放在文件夹里。

  钱锺书、夏志清等人的旧版书籍,宋淇都有收藏,而且是作者的亲笔签名书。宋淇还藏有金庸一整套武侠小说的签名书、白先勇的《台北人》,以及各种版本的《红楼梦》。值得一提的是,钱锺书用毛笔写给宋淇的书信,被宋以朗珍藏着,他小心翼翼翻开给记者看。竖排毛笔字的段落间,穿插着大量的英文句子,颇有特色,“钱锺书很神奇。”宋以朗笑呵呵地说。

  宋以朗出生前,宋家住在上海,邻居都是名人,宋淇与钱锺书、傅雷、张爱玲等人的关系很好,这在他家的藏书里体现得很充分。说话间,宋以朗从一排古籍小说中,抽出一本《傅雷家书》,扉页上写着“宋伯伯留念,傅敏”。这是傅雷小儿子赠送给宋淇的书。“傅雷的儿子傅聪、傅敏当年还小,家里没有钢琴,便每天跑到我们家练琴。”宋以朗回忆:“傅雷遗书中还有叮嘱儿女把家私归还给宋淇的句子,可见两家的关系。”宋以朗向记者讲述时,又随手翻开一本古籍版的《红楼梦》,这是胡适当年自费印刷的五百本《红楼梦》之一,价值不菲。

  除书籍以外,著名诗人、翻译家吴兴华的诗歌手稿也在书架上。“这是我家里最神奇的书籍之一”,宋以朗自豪地说:“当时吴兴华把创作的诗歌交给我爸爸,我爸爸就帮他以‘梁文星’的笔名,在香港出版一套诗歌集。”

  书柜正中央,是宋淇以林以亮、余怀等笔名出版的著作,大多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版的小说集、诗歌集、翻译集,如《张爱玲语录》、《攻心计》、《林以亮论翻译》、《宋淇红学论集》、《宋淇诗歌集》等。“当时爸爸与两三个朋友合办诗歌杂志《人人文学》,他们到处邀稿,每当邀不到稿子时,他便用不同的笔名发表(文章),那本杂志的稿子大多是他们几人写的。后来太多笔名了,连他自己和我妈妈都不记得了。”

  因张爱玲而读中国史

  谈话间,宋以朗笑眯眯地站起来,走到一个房门前,示意记者过去。原来,宋以朗卧室的藏书,是另一番天地。一本本中国近代小说,层层叠叠,排了五行,估计有好几百,旁边还竖着两个书架,其中一个全是英文书。“这本也是神奇书籍之一”,宋以朗掏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,原来里面装着他的博士毕业论文, “现在回看,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写完的,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。”

  并非“张迷”的宋以朗,为了破译张爱玲手稿中的“蛛丝马迹”,近年大量阅读中国近现代小说、历史书籍。现在,内地版、香港版、台湾版、英语版等各个版本的张爱玲小说,与张爱玲相关的著作,如《张爱玲与赖雅》、胡兰成的《今生今世》、《胡兰成自传》等,都在书柜里,码得整整齐齐。当中甚至有一本盗版《小团圆》,纸质甚差,封面的出版社与封二的出版社名称截然不同,对此,宋以朗很无奈:“这本盗版书放在这里,当做留念吧。”

  有趣的是,朱天文的书,被宋以朗笑称是“工具书”,“大家总是将张爱玲、朱天文、胡兰成说在一起,我肯定要买书来看看朱天文是谁吧。”读梅兰芳的书,也是与张爱玲有关。宋以朗第一次看梅兰芳的书,里面提到蓄须明志的事,他不太明白,后来看了黎明主演的电影《梅兰芳》,再阅读各种类型的梅兰芳书籍,才明白怎么回事。

 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宋以朗家中有很多电影界的人士赠送的书,编剧邱刚健所办的电影杂志对他影响很大。杂志里刊登了一篇法国电影《小兵》的中文剧本,文中出现大量的诗句,当时宋以朗看不懂,只能硬着头皮找大量资料来消化。“现在看书的习惯,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培养出来,遇到不懂的东西,马上就要去弄懂,求知欲望变强了。”现在,更因统计学专业的关系,他每看一本书,便从书中的细枝末节来寻找相关联的东西。“上百度、google搜索一些中国文化故事,太浅显,只有阅读才能理解更深。”

  “我小时家里讲沪语,上学后才学粤语。读词典的妙处是可以从任何一页开始,通常要朗读才懂。”提及最喜欢的书籍时,宋以朗翻开一本《简明吴方言词典》,“当然,彭志铭《次文化语言》也很重要,人在香港,不懂俚语,给人骂了都不知道。潮语日新月异,所以要牢记住经常买新书升级。”宋以朗笑着说。

  对比父亲收藏的名人签名书,宋以朗笑着称自己也有一本名人签名书,“多年前,苏珊·桑塔格在美国举办签售会,我排队向她索签名,队伍很长,等了很久,可很高兴。她的《论摄影》,对我影响很大,尤其是对中国与美国摄影观的观察态度。”

  现在,宋以朗的枕边,躺着一个kindle电子阅读器。近日他在阅读《工厂妹》的英文版本,“有时候睡不着,也会翻翻这类型的书,开拓眼界。” 而E .H .斯潘尼尔的《代数拓扑学》,被他笑称为“催眠书”,“这是我多年前大学时代的数学教科书,出来打工之后没实际用场。晚上有时失眠,拿出来翻个两三页,必会沉沉入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