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寻路 他为张爱玲守了18年遗物


张爱玲(左)与杨绛,她们让时间泛着光。


钱钟书写给宋淇的信件。


张爱玲手稿。


遗物守护人宋以朗。

华西都市报:昨日上午,第24届香港书展开幕,本届香港书展以“从香港阅读世界——阅读·令世界美好”为主题,将展开近四百场文化活动。但说到香港文化,不得不再次提到那个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——张爱玲。张爱玲的很多小说,都在香港完成。

  一个风华绝代,一个淡泊世外。在北京,生于1911年7月17日的杨绛先生昨日低调地度过了102岁生日,对关心她的读者说一句:“替我吃碗面就行了。”百岁高龄,还在写作,文集修订版年底推出;在香港,同一天,张爱玲文学遗产继承人宋以朗透露,张爱玲,这个比杨绛小9岁的才女,故事并没有完,数份书稿正在整理中,留待我们去品味。

  常说时间是把杀猪刀,残忍地灭掉我们年轻时一个个偶像,那些男神女神身上的浮华。但对另一类人来说,时光只会将她们的容颜雕琢得更好。杨绛在一百岁时,坐在世纪的边缘,说:“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,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、不同程度的效益。好比香料,捣得愈碎,磨得愈细,香得愈浓烈。”她的香,如七月茉莉,素净清白。时光在指缝中倾泻而过,变成绕指柔。相较之下,翻手苍凉,覆手繁华的张爱玲,则充满了张力,将时光玩弄于股掌中,发出裂帛之音。这位“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”最终寂寞离世,但若没有张爱玲,民国才是寂寞的。

  杨绛感叹:“上苍不会让所有幸福集中到某个人身上,得到爱情未必拥有金钱;拥有金钱未必得到快乐;得到快乐未必拥有健康;拥有健康未必一切都会如愿以偿。”一直很佩服这位白发先生,如何能在丈夫和爱女都先于自己离世的情况下,坚强存世,静静等待“回家”的那一刻。

  也许,当疲惫和浮躁都在文字中乖乖地驯服,就是一个世纪以来,两个“最才的女”带给我们的欢喜。  至少学会,如何与时光共处。


  前,有消息称,张爱玲文学遗产继承人宋以朗正在着手整理继《小团圆》之后的又一部张爱玲英文遗著《少帅》,再次引发“张迷”的关注。而前段时间,钱钟书杨绛信札被拍卖事件,受到杨绛先生强烈反对,而宋以朗的父亲、文学界名士宋淇,曾经与钱钟书在1979年至1990年间有过138封通信。

  昨日,杨绛先生102岁生辰来临,华西都市报记者来到宋以朗位于香港九龙加多利山的寓所拜访,亲眼见证传说中张爱玲的遗产大箱子,所隐藏的这位文坛才女的前世今生。遗物记述 张学良的爱情故事

  张爱玲遗嘱规定,其所有财产将赠予好友宋淇夫妇,并指定由林式同执行。张爱玲海葬之后,林式同将14个箱子寄给宋淇夫妇。宋淇夫妇经整理,将11箱交给了台北皇冠出版社保管,而把几百封他们与张爱玲的书信,合计3箱留在家中。如今,交由儿子宋以朗保管。昨日,华西都市报记者在6大本厚厚的张爱玲信札手稿原件文件夹中,看到了张爱玲写给宋淇夫妇的信件,细致整洁。

  华西都市报:你们是如何保管这些遗物的?

  宋以朗:那些箱子只是物流运输所用的普通箱子。信件、手稿,已经被我整理到文件夹里。其实,还有不少遗物本来就在我家,是张爱玲寄给我爸爸的。比如《小团圆》手稿。

  华西都市报:那11个箱子里的遗物,现在还在台北那家出版社吗?你没想到要回来?

  宋以朗:要回来干嘛呢。这些东西的意义并不在我个人。如果有学术机构需要展览,上保险接洽等事情,其实还是很繁琐的。

  华西都市报:张爱玲的另外一部生前写就而未发表的作品《少帅》,整理得怎样了?大概什么时候读者能看到?

  宋以朗:这是一部张爱玲用英文写的关于张学良的小说,原型就是张学良和赵四小姐,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。英文76页,翻译成中文估计有3万多字。这篇文章至今从未出版或发表过。目前还没有具体出版日期。

  华西都市报:除了《少帅》,还有没有别的张爱玲作品的出版计划?

  宋以朗:内地一家出版社,将要出版《小团圆》手稿影印版,限量发行95套。这样方便那些想要看到张爱玲原稿笔迹的读者阅读。这个我是不拿版税的,纯粹是出版社在做,我只是同意了这件事。遗憾之作 张爱玲曾打算写曹禺

  除了书信、手稿,宋以朗还将张爱玲的其他旧物拿出来,其中就包括张爱玲的白拖鞋。提到张爱玲弥留时的状况,宋以朗就从屋子里抱出来一个大箱子,里面有四张毯子,宋以朗介绍说,这是她去世时躺过的。宋以朗还拿出他爸爸与钱钟书的130多封通信,也都被精心存放。

  华西都市报:像这些遗物,也要捐出去吗?

  宋以朗:我保留着它们也没什么意思。会认真考虑将它们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学术团体。

  华西都市报:是否像此前授权出版张爱玲的遗作那样,将钱钟书写给宋淇的信件出版?

  宋以朗:如果要出版钱钟书的信札,肯定要征得杨绛先生的同意。不过,现在我不想打扰她。

  华西都市报:宋淇曾提到,张爱玲曾经构思但没有写的文章,其中包括以曹禺为原型的小说?

  宋以朗:1979年,张爱玲打算以曹禺为原型,写一篇名为《谢幕》的小说。但是大体是因为张爱玲自认对曹禺了解不够,或者可能是担心牵涉名人惹是非,因而干脆不写。

  八十年代末,张爱玲还打算写一部中篇小说《美男子》,我爸爸鼓励她写,来往信封有8封。但大体是因为时间来不及,也没写。守护人说 很多张爱玲传记都是错的

  宋以朗1978年在美国加州州立大学读书,拿到统计学博士。在美国某统计公司任职。2003年,宋以朗结束近40年的美国生活,回到香港照顾母亲,同时守护张爱玲的遗物。

  华西都市报:您曾说您并不是“张迷”,乐此不疲为张爱玲做这些事情的动力是什么?

  宋以朗:我有责任维护好张爱玲作品的完整性。她是我爸爸妈妈的好朋友。假使有一天,后人看到张爱玲作品都不是那么完整和准确的,是我的失职。

  华西都市报:你对当下很多张爱玲传记怎么看?

  宋以朗:我收集了张爱玲的各种各样的传记,就是为了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。其中有不少无根据的东西。有的基本观点都是错的。

  比如说,有人在传记里提到张爱玲去世时穿的是一件红色旗袍。而这是没有根据的。

  在香港加多利山上一片闹中取静的住宅区,记者冒雨找到了宋以朗家所在的一栋共六层高的临街半弧形楼房。如今,房子里的一切都没变,家具还是50年前的。父母去世以后,宋以朗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这栋公寓中。

  张爱玲也曾在这幢公寓里住过半年。那是1961年的夏天,张爱玲为了给自己的美国丈夫赖雅筹集医药费,回到香港赶写两个剧本。提到这段往事,宋以朗陷入回忆,“张爱玲住进我家,是住在我的卧室。我则挪到客厅去睡。当时我12岁,在我的记忆里,当年的张爱玲终日足不出房,只顾埋头写作。”

  不过,张爱玲曾住过的那个房间,现在已被改成了一个卫生间。面积很小,放着日常洗漱的用品,“以前是一个小房间,刚好放下一张床,张爱玲就在这里写文章、休息。”宋以朗对记者说。

  1987年香港曾经上演的张爱玲作品《倾城之恋》话剧版海报;一套张爱玲作品集封面图;张爱玲的英文证件原件;张爱玲经典的旗袍照。这是宋以朗客厅三面墙上最显眼的东西。而靠墙的一个大书柜,装满关于张爱玲的各种传记、研究著作,记者数了数,大概有近200种。也就是说,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张爱玲研究陈列室。 几年前宋以朗授权出版社出版《小团圆》时,引发媒体关注。其中也提到“宋以朗未婚没有子女,两名外甥在美国长大,不熟悉中文。”这次在香港加多利山上的拜访,亲自感受到宋以朗先生的低调、豁达,离群索居,闹中取静,悠然度日。突然发现,他其实跟张爱玲也是一路人啊。